网友:飞天

1993年5月5日,我记得很清楚,那时我五年级,会馆小学,下午第二节课下来,大概是4点23分(因为后来老师让我们就此事写过作文,所以记得还可以)。我们正在打沙包,空气很静,有点闷热,但不太明显,没有风。

我面向北面“杀人”的时候,视野的最上面,也就是隔壁凉州宾馆的楼顶上,有几团棕色的似云似雾的东西蒸腾上来,就象蒸馒头时锅里冒出的蒸汽,但是,没有任何声音,寂静,寂静,我不明白这是什么,没有恐惧,没有躲避的意识,大家都看着它,老师不在身边,就那样看着它蒸腾。

很快,棕色的云就变成了黑色(我们都看过《西游记》,猪八戒出场的时候就是那样)。这时,空气里有了响动,但还是不大。随后,老师(张秀珍)出场了,慌慌张张的把我们赶进教室,似乎她也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,有点茫然与无措。

同学们都很兴奋,唧唧喳喳嚷个不停。在三分钟内,屋外的天从白色变成黄色,又变成棕色,最后伴随着风的巨吼彻底变成了黑色,空气中充斥着呛人的沙土味道,很多人开始咳嗽,男孩子们更加兴奋(终于有机会可以晚回家还不用写作业),女孩子们则掩饰不住的惊慌,脸色苍白,老师和我们在教室里,她回不了办公室,因为一出去,就有可能被风沙吹走。

教室因为门窗紧闭,空气很浑浊,大家有点上不来气,小脸都是通红的。那时学校条件还不行,四个吊着的灯泡使出最大的力量也只能照亮我们的脸。突然,我左边一扇窗户被风啪的一声吹开了,屋外强攻了很久的黑风带着可能有30%的沙土扑面而来,窗户角碰到了前面同学的头,玻璃掉了下来,但没有划伤人。这时,同时有6个男生跳上了桌子捂着鼻子去关窗,可是,玻璃碎了,他们只好拿来衣服挡着。当然,很费劲的,他们成功了,老师当场表扬了他们的“英雄表现”。

不到二十分钟的样子,我们听到了啪啪啪啪的敲玻璃的声音,原来玻璃上开始落上巴掌大的泥点(雨和着风沙浇成了泥团),我们都很担心泥团要是打破玻璃怎么办,后来证明,这种担心是有必要的。

老师在教室忐忑不安的来回踱步,有人要回家,她坚决不放行,“只能让家长来接!”,她说,(后来的事实证明她是对的)。陆续来了十几个灰头土脸的家长,一进门就不停的喘气。

大部分孩子都没人来接。等待,等待,我们只能等待,一边等待,一边埋怨自己的父母为什么不来。

这时的我们已没有了开始的兴奋,教室里很静,都在听屋外风、沙、雨的咆哮。空气更加污浊,沙土呛的我嗓子痛,头有点晕。

根据窗玻璃上的泥巴,可以知道雨时来时去,时大时小,约莫8点左右的光景,风开始小了,天色有变好的倾向,但是夜来了,所以变化不大。雨停了,因为玻璃不再响了。这时,有一位和我家住得很近的老师来接我出去,外面的状况其实已经可以接受,漫天沙土,脚下有点软,但不粘脚(因为湿了的地面很快被干燥的沙土覆盖)。路灯远没有往日的明亮,我们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,通过他我知道城区有很多地方停电。电力局的工人正在抢修。回到家,到处都是灰土,父母灰头土脸的带着有点内疚的表情看着我。无话。这夜,很晚才入睡。

直到第三天晚上看CCTV、武威新闻(电视台两天没电)时,我们才知道5号那天下午,武威周边的农村小学有三十多个孩子在放学后因为老师大意放行,回家路上受到黑风袭击而死。有的被吹到了机井里,有的被吹到了干渠里等等。惨!电视里那些父母哭得没有了声音。

我流了泪。

从那以后,每年春天,武威便开始吹风,只是没有那年的厉害。

儿时的记忆里,从此多了一个新名词:沙尘暴。

以上就是我对武威“5。5”黑风暴的回忆。